专访《挪威森林》导演陈英雄:进退两难的改编
记:影片上映后有各种争议,因为原着太深入人心了,好像你怎么拍都“不对”,你怎么看待争议?
陈:争议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有对故事的想象,要都顾及到就没法拍了。我真正关注的是在电影筹拍过程中遇到的困难,那些困难才是我压力的来源。我希望观众在看电影的时候能够专注于电影本身,而不要去尝试把这部电影和原着进行比较。
记:很多艺术片导演喜欢起用非职业演员,但你似乎更钟情大明星。从《三轮车夫》的梁朝伟、《伴雨行》的木村拓哉,到这次的松山健一,是出于商业考虑吗?
陈: 完全没有。当我看到他们在其他电影的表现时,我就想和他们合作。在“越南三部曲”里我几乎用的全是非职业演员,只有梁朝伟是个大明星,但我觉得除了梁朝伟以外我无法找到其他人能演那个角色,他身上有一种落寞和诗意。
我只代表我自己,不代表越南或者法国
记:导演12岁来到法国,之前生活在越南。但是《青木瓜之味》《夏天的滋味》里是非常诗意的越南,《三轮车夫》里是沦丧的、黑暗的越南,到底哪个接近真实的越南?你对祖国有一种非常矛盾的情感吗?
陈:一个人是否敏感在童年时就形成了,我现在仍然保留着一部分越南式的敏感。但你不可能通过3部电影就了解这个国家。我的电影其实并不是反映越南,而是反映你自己心中的情感。我对越南的看法和越南当地很多人是不同的,但国家并不重要。你不可能从我的电影里了解越南,如果你想了解越南,和间谍谈可能要比看电影更有帮助。就像你想了解美国,不如去和FBI谈谈,而不是看好莱坞。
记:你现在主要说法语,而语言问题往往能引申成家园和归属感的问题,很多移民艺术家都有一种身份上的疑惑和焦虑,这种疑惑也反映在他们的作品里。请问这种身份的断裂你有吗?
陈:我没有这种身份上的焦虑。有一些经历过两种文化的人觉得夹在其中是一种不舒适、不纯净的状态,但我很喜欢这种状态。作品代表的是我自己而不是某一个国家,它不是法国电影,也不是越南电影,它完全是独属于我的个人表达。我创作《挪威的森林》时,一点也不担心它是否像日本电影,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真实运用电影语言带给人感动,而非介意导演的国籍。
有些中国导演拍的影片里全是惊叹号
记:你少年成名,但近年作品比如《伴雨行》无论口碑还是关注都很难及曾经的高度,你自己怎么看?
陈:《伴雨行》是我创作生涯中唯一一部特例。我的制片人是个工作态度不严肃的人,我和他的合作出现了很多问题,后来我们打了一年官司,这部电影的剪辑就是在诉讼的这一年中完成的。《伴雨行》只在亚洲三个国家上映,放映之后制片公司就破产了,后来我用自己的着作权申请禁止播放这个电影,因为拍的不好。
记:你关注中国电影吗?现在中国电影无论是题材还是制作规模都有了很大变化,很多人追求好莱坞化和类型化,你怎么看这股势头?
陈:我看中国电影很少,我很喜欢侯孝贤、蔡明亮。在西方社会对亚洲电影有固定看法,比如爱用长镜头,反应的都是亚洲社会环境的压抑,用一种隐喻批判社会。但这些看法过于民族主义,我希望亚洲能有自己的电影语言,迫使西方的观众和媒体把亚洲电影真正看成一种艺术形式,而不仅仅是反映亚洲社会的东西。有一些导演在国际上的知名度仅仅是因为他的电影没有通过电影审查,他可以说一些颠覆性的话让大家关注,但能让他成为一个好导演的还是他的艺术语言。我无法忍受有些中国导演制作成本非常高,但他表现出来的效果却像日历牌,全是非常夸张的慢镜头、非常夸张的音乐,要是一本书的话就让人觉得好像都是惊叹号。
记:那你的片子都是省略号吗?
陈:这个说法很有趣(笑),可能就是这样吧。就像你遇到一个姑娘,如果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姑娘,那她不用化浓妆也不用穿戴得夸张华丽。
记:我知道很多艺术片导演都面临窘境,比如拍摄了《新桥恋人》的法国导演卡拉克斯目前靠救济金生活,你有资金压力吗?怎么解决?
陈:当然有,我希望有好票房或者靠一部片子赚到足够资金支持我去拍下一个片子。在法国不止是卡拉克斯,还有很多导演也处于和他一样的境地,很多导演都与他一样找不到资金。比如我请好莱坞明星,不是我有了资金去请他们,而是我请他们后资金也许就会来。
短评
村上春树 果真是触电死吗?
撰文/韩景龙
将《挪威的森林》搬上银幕一直是许多日本电影人的梦想,甚至就连拍出《情书》的岩井俊二也没得到村上春树的信任,与《挪威的森林》的改编失之交臂。村上春树此种固执也并非全无原因,在《挪威的森林》之前,村上春树也曾有过四部作品被搬上银幕,但都以失败告终。
最早改编成电影的是村上春树的成名作《且听风吟》,电影于1981年上映,导演是村上春树的初中校友、日本知名导演大森一树。那时的村上春树还只是日本文坛的毛头小子,电影版《且听风吟》也未受广泛关注。
1982年,导演山川直人将树上春树两个短篇《遇到百分百的女孩》和《再袭面包店》分别拍成10分钟左右的短片。前者以村上原文作旁白,是一部清新隽永的小品电影;后者借用文中第一次袭击面包店的故事,并加入一些政治观点。
2004年由区川准导演,宫泽理惠出任女主角,村上春树本人亲自担任编剧的电影《托尼瀑谷》改编自村上的同名小说,整个影片节奏较慢,引用了大量小说原文作为旁白,日本味十足,却反响平平。
2007年由美国人Robert Logevall导演,陈冲参与主演的《神的孩子全跳舞》同样改编自村上春树的同名作品,虽然故事背景影从日本转到了美国,但也没有改变电影失败的命运。
经历过几次失败的村上春树这一次选择素有“背负创伤的抒情诗人”之称的陈英雄来改编《挪威的森林》。《挪威的森林》译者林少华推断其中原因:“是因为陈英雄既非日本人又不是美国人,这一特殊身份意味着一种第三者眼光或外部视线,而疏离感正是村上春树文学的重要特色。”但这次的结果如何,只能说见仁见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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